彭纯：推进资产负债管理战略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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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银行间资产负债管理的经验及启示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和演变，国际先进银行已经形成了较为完善的资产负债管理模式，其成功经验可以总结为以下六个方面。对于中国的商业银行来说，其经营和监管环境与国际同行大不相同。全面借鉴这些经验既困难又具有挑战性，但这些经验无疑对我国商业银行进一步调整和完善资产负债管理体系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首先，以资本约束为核心的资产负债组合管理已经成为商业银行的新坐标。经济资本不仅是防止银行倒闭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安全的最低保障和约束。“资本约束”是现代商业银行经营和发展的一个重要概念。由于经济资本本身取决于各种产品和业务的风险，或意外损失的大小，银行可以优化占用不同经济资本的资产和负债的总量和结构。因此，资产负债管理必须首先强调资本约束，尤其是资产配置不仅要考虑流动性约束，还要考虑资本约束。商业银行应通过建立以经济资本为核心的价值管理体系来协调资本约束与业务增长的关系，从而提高经济资本的回报水平，实现银行价值的最大化。

第二，建立基于流动性和安全性的良好经营理念。流动性、安全性和盈利性是银行经营中坚持的三个基本原则，如何处理好它们之间的关系非常重要。在实际操作中，由于风险的滞后性，往往会出现注重短期利润而忽视流动性和安全性的行为。在过去的10 ~ 15年中，许多银行在经济形势好、流动性充裕的时期忽视了流动性管理，只有少数银行能够始终把流动性和安全性放在首位，在不过度依赖批发融资的情况下，切实发展核心储蓄存款。因此，成功的资产负债管理必须牢固树立在流动性和安全性前提下获取利润的良好经营理念。

三是资产负债管理部门管理范围合理，职能齐全，权责统一。资产负债管理的对象应涵盖所有资产负债、表内和表外产品:不仅包括信贷管理，还包括非信贷资产管理；它不仅包括存款负债管理，还包括非存款负债管理；不仅包括表内业务管理，还包括表外业务管理；不仅管理国内机构，还管理海外机构和子公司。资产负债管理部在全面资本控制的基础上，集中管理全行的流动性风险、利率风险和汇率风险。尤其重要的是，资产负债管理和资本管理要协调、有机结合，充分体现资本约束下的资产负债管理理念。

第四，通过完善的内部资金转移定价(ftp)机制，可以准确计量和分摊流动性成本。从本质上讲，在银行的每个独立业务领域，从财务部门筹集资金的价格是做出业务决策、鼓励营销、资产配置和产品定价时必须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这也是衡量产品审批流程和业务领域绩效评估中最低资本回报率的一个关键指标。正如在影响前台的资本分配决策时需要考虑资本成本一样，财务主管做出的融资决策将对销售部门和交易团队的交易产生重大影响。完美的ftp应具备三个主要特征:第一，ftp应及时准确地反映市场价格的变化；第二，全行使用统一的ftp曲线来避免内部套利；第三，流动性成本可以准确计算和分配，使流动性成本在ftp中得到充分反映。

第五，具有良好的外部定价能力。科学完善的内部定价机制是商业银行提高定价能力的重要基础。但这远远不够。银行还必须具备良好的外部定价能力，包括存款定价和贷款风险定价。在确定存款利率时，银行应深入分析资金供求、资金成本和客户，包括货币市场流动性和债券收益率的变化，并根据期限结构确定合理的存款利率。银行在确定贷款利率时，应参考存款利率、宏观经济运行、行业发展和客户自身风险，按照收益覆盖成本和风险的原则，综合考虑风险补偿、成本分担、利率优惠、提前还款和违约概率等因素确定贷款利率。银行要建立完善的定价管理机构，巩固定价管理机构和人才基础，完善利率定价决策机构，建立产品定价授权制度，制定产品定价政策、模型和标准，理顺利率定价流程，明确定价管理职责，提高定价管理效率。

第六，拥有强大的信息系统。利率和流动性风险的管理和控制、现金流分析以及模型的应用都需要系统的支持；为了促进差别化利率定价机制、各种成本细节的衡量和客户综合贡献的衡量，需要更好的数据支持。高效和精确的管理决策也依赖于及时和准确的管理信息系统。需要指出的是，信息系统不是尽可能的先进，而是应该与银行自身的特点和实际情况相匹配。对于国内银行来说，在国外厂商提供的成熟软件的基础上完成适合银行特点的定制尤为重要。

我国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管理的主要问题

目前，我国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结构不合理、期限错配、定价偏低是其表象，经营理念和制度机制问题是其核心，资产负债管理部门职能缺失和ftp机制不完善是其关键。这些因素也是资产配置不合理、非信贷资产管理不到位、定价能力不强的根源。

我国商业银行的资本管理与资产负债管理存在一定程度的脱节，尚未建立起以资本约束为核心的资产负债管理体系。在资产配置调整过程中，资本占用往往没有得到充分考虑，容易导致规模快速扩张和资本过度消耗。此外，流动性状况本应被视为资本配置的一个关键因素，但却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降低了资本配置计划的有效性和权威性，导致前期业务发展对资本约束的考虑不足，以经济资本配置引导业务发展的能力不足。

许多银行的资产负债结构不合理，存在明显的“三高三低”不合理现象。债务结构为“两低一高”，即存款占总计息负债的比例较低，储蓄存款占总存款的比例较低，银行间负债占总计息负债的比例较高。这种债务结构表明，我国商业银行存款基础较差，特别是核心储蓄存款基础不稳定，存款过于依赖稳定性相对较差的企业和政府部门的存款，以及高成本利率的市场存款。资产结构为“两高一低”，即信贷占全部生息资产的比重较高，中长期贷款占全部贷款的比重较高，银行间资产占全部生息资产的比重较低。这种资产结构表明，商业银行仍然更加依赖贷款业务，非信贷业务发展相对缓慢；虽然中长期贷款比重高有利于提高贷款收益率，但中长期贷款流动性差不利于流动性管理。

除了资产负债结构性问题外，许多银行还存在一定程度的资产负债期限错配，其中两个问题应该引起高度重视。首先，银行间负债和非信贷资产之间的期限错配。非信贷资产的总体期限较长，通常以固定利率定价，而银行间负债的期限较短。这种重新定价缺口将在市场利率上升期间带来更大的利率风险，可能导致资产和负债利率的反转。第二，贷款和存款之间的期限错配。目前，商业银行的长期个人住房贷款(一般超过5年)约占贷款总额的13%，其他类型的长期贷款至少占20%。随着利率市场化的推进和各种投资产品的增加，负债趋于短期化，成本不断上升，商业银行未来将面临巨大的利率风险。

在新形势下，许多银行把握流动性、安全性和盈利性之间关系的能力相对较弱。在存款快速增长、流动性充裕、存贷比压力较低的情况下，流动性、安全性和盈利性之间的矛盾似乎并不明显。然而，在过去两年中，由于外汇增长缓慢、货币政策趋紧中性、金融脱媒加速以及互联网金融的发展，银行存款的增长率有所下降。同时，融资需求稳定，贷款保持适度增长，这使得商业银行的存贷比和流动性压力显著上升。在这种情况下，“三个原则”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

与国际先进同行相比，我国部分银行资产负债管理部门的管理范围不全面，甚至有些职能缺失。首先，由于缺乏对非信贷资产的有效管理，难以统一安排非信贷资产的总量和节奏，对非信贷资产的期限和成本考虑不够。第二，银行间负债的积极管理薄弱。在很大程度上，部分银行同业拆借业务的发展仍停留在“不得不做”的阶段，同业拆借业务的高效决策机制尚未完全建立。三是表外资产负债统一管理滞后。虽然银行表外业务增长速度和资本消耗增长较快，但如何提高表外业务的协调能力，并将其纳入资本配置和资本回报的评估中，以加强业务管理，尚不明确。第四，基于流动性风险监控和预警的资产负债管理体系不能满足一体化运作的要求。第五，银行部分资产负债管理部门不具备资本管理职能，无法真正建立以资本约束为核心的资产负债管理体系。

我国商业银行在ftp运营方面积累了一些经验，但ftp在业务发展中的"指挥棒"作用并没有得到有效发挥。首先，存贷款ftp的市场化程度需要进一步提高，以更合理地反映存款市场的价格走势。第二，行业通常为每个业务线设置不同的ftp曲线，从而为一些战略性业务提供一定的资源支持；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资本价格扭曲和内部资本套利的问题难以避免，这也可能导致商业银行过度的业务风险。第三，ftp系统准确计量和分配流动性成本的能力仍然不足，根据不同业务特点分配流动性成本的机制尚未有效建立，难以有效遏制因过度追求业务扩张和短期利润而放松流动性风险控制的现象。

关于优化银行资产负债管理的思考

为了保证可持续发展，商业银行需要跳出传统的思维模式，重新设置资产负债表，调整资产负债业务结构，优化资产负债表中不利于持续稳定发展的一系列项目。要深入分析资产负债配置，着眼整体经营战略，把握资产负债项目的利润增长点和潜在增长点，找出资本等资源的消耗点，进而提出优化资产负债项目的可行方案，逐步淘汰效益较低、资本消耗较高的项目，淘汰回报较高、资本消耗较低的项目，努力探索创新发展、转型发展、低资本消耗、低成本运营的新路子。

在优化资产负债管理的过程中，我国商业银行必须根据不同的经营周期确定流动性、安全性和盈利性的操纵偏好，在战略引领和战略落地的基础上形成资产负债管理政策，以战略决定配置，以配置带动发展。资产负债管理必须是有效和权威的。应融入商业银行战略实施的具体过程和相关业务部门的日常工作中，真正推动业务发展和管理创新，成为商业银行业务结构调整和优化的有效政策工具。

国际经验表明，银行不能在利润压力下盲目涉足高风险、高收益领域，必须提高风险管控能力，在了解和控制风险、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开展业务。因此，在加快利率市场化、加快金融脱媒、减缓存款增长趋势、不断收紧银行流动性的背景下，资产负债管理必须把流动性和安全性放在首位，切实树立以流动性和安全性为前提的盈利经营理念。特别是考虑到银行体系存款不断分流，未来流动性压力相对较大，我们要严格坚持流动性安全底线，坚持稳健经营。商业银行的经营战略，尤其是非信贷资产和负债的高度市场化经营战略，应具有前瞻性，并根据市场情况动态调整。当前，迫切需要加强前台业务部门和基层业务组织在实际经营管理中认真贯彻这一理念。

在调整资产负债结构的过程中，商业银行应根据不同的资产负债状况采取不同的策略。

从负债角度看，商业银行应坚持以存款为主要负债来源的原则，适度发展非存款负债进行结构调整。批发融资的流动性风险非常高，例如过度依赖银行间负债。长期以来，贷款仍是我国商业银行的主要资产业务，需要稳定的负债来源提供金融支持。因此，今后应继续突出存款的基础地位，推动储蓄存款成为核心存款业务。商业银行在发展储蓄存款业务的过程中，也应清醒地认识到“价格战”不是一项长期政策，及时转变思维，主要通过产品创新、服务推广、网络布局优化等非价格竞争手段吸收储蓄存款。同时，值得注意的是，大多数商业银行的网点数量和客户基础与“航空母舰级”的国有控股银行存在较大差距。因此，虽然存款是主体，但银行间负债等批发融资也应适度发展。应尽可能吸收稳定性较好、成本较低的长期批发基金和银行间结算基金。

从资产方面来看，结构调整应坚持定期存贷款、存贷款期限匹配、资金来源和使用协调的原则，突出三个重点:一是盘活存量，利用好增量，优化贷款结构。通过回购和再融资、债务重组和资产证券化等方式，积极加快现有信贷资金的周转。对低收益和高风险资产设定强制性调整目标，增加低综合收益客户和潜在风险客户的减少量。充分利用增量，充分利用未来信贷资源短缺、信贷供求持续紧张的有利条件，将信贷资产收益率作为重要考核指标。第二，适度提高非信贷资产比重，使非信贷业务做强做大。重点发展直接投资、票据回购、债券投资等业务，优化投资策略，继续将债券投资作为非信贷业务重点发展。第三，内外合力，增加社会融资总量。继续发挥商业银行日益一体化和国际化的优势，深化集团内部业务联系，加大组合融资创新力度。确立表外财务管理的主要业务方向，促进表外财务管理规模和收入的增长，创造中间业务收入。通过表内外业务的协调发展，资产负债整体收入水平和综合服务能力将得到提高。

支持资产负债结构优化和管理转型

资产负债结构调整和管理模式优化的过程也是一个挑战传统经营理念和银行经营理念的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因此，有必要通过管理转型进一步完善相关配套措施，在商业银行内部形成自上而下的改革共识，并在业务决策和实施过程中坚定不移地贯彻实施。只有这样，改革的要求才能实现。

优化评估机制，引导资产负债结构调整。一是要加强对基层经营机构存贷款和固定贷款的考核要求，特别是要加强对超贷款控制计划或提高存贷比计划的机构的管理。二是绩效考核体系要突出效益优先的原则，增加信贷资产收益率、存款成本率等效益指标的考核权重。三是加强资产负债结构调整指标的考核。要引导分行重视核心储蓄存款的发展，合理控制市场化存款规模，抑制盲目扩大中长期贷款、通过分摊流动性成本追求利润的冲动。四是加大非信贷资产规模和收益评估，引导分行合理适度发展非信贷资产业务。

建立职能合理、功能齐全、权责统一、管理流程和机制运行顺畅的资产负债管理部门。一是加强资产负债管理部门对非信贷资产的统一管理，根据资金来源的期限、成本和市场情况，引导非信贷资产的投资和节奏。二是建立高效的同业业务投资决策机制，统筹管理同业业务资产负债，将局部利益、整体利益、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有机统一。第三，积极探索集团资产负债全表管理，包括表内外、境内外、银行及子公司全表管理。四是形成统一的资产负债和资本管理体系。考虑流动性和资本占用，制定资产配置计划和资本配置计划，避免二者脱节，使前端业务发展受到流动性和资本的双重约束，更好地发挥资产负债管理在具体业务发展中的引领和引导作用。

改善资产和负债的价格形成，准确计量和分配流动性成本。根据资金使用的业务领域类型，制定结构合理的ftp政策，进一步提高存贷款ftp的市场化程度，合理反映存款市场的价格走势。从系统建设、数据积累等前瞻性工作入手，统筹规划研究，推进流动性成本的准确计量和分配，进一步提升ftp精细化的“指挥棒”功能。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产品定价管理机制，夯实定价管理的组织和人才基础，完善利率定价决策机构，建立产品定价授权制度，制定产品定价政策、定价模型和定价标准。从提高基础数据质量入手，进一步完善贷款定价模型，优化模型应用，尽快完善基于风险溢价的产品定价模型。

大力推进金融创新，尝试探索运用先进方法，运用新工具提高资产负债管理水平和主动管理能力。在管理方法上，通过有效预测利率等风险因素，考察银行的市场发展潜力和不同的业务增长目标，建立基于情景分析和优化技术的多目标资产负债管理决策模型；本研究采用现金流匹配、随机规划资产负债管理模型和随机控制资产负债管理模型进行主动资产负债管理。在工具的使用上，要充分利用信贷资产证券化来盘活现有资产和调整期限结构；研究使用利率互换等新工具来对冲利率风险；通过发行金融债券和合规次级资本债券，我们在补充资本的同时寻求长期稳定的债务来源。

交通银行资产负债管理的实践与转型方向

回顾交通银行的重组历程及其内部管理机制的发展轨迹，一个显著的特点是率先吸收了国外商业银行在资产负债管理方面的有益经验，成为中国第一家建立相对完善的资产负债比率管理体系的商业银行，并在具体管理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和成果。从建行成立之初，交通银行就开始制定全行资本利用率的量化控制自律指标。目前，全行经营管理已基本纳入接近国际标准的资产负债率管理轨道。

今后，交通银行将继续优化资产负债管理，突出表内外“全表”管理方向。按照“两业一线”战略和“效率优先”、“转型发展”的要求，引导资产负债表重置，合理平衡安全性、流动性和盈利性，建立以本外币、表内外、境内外信贷和非信贷、全表集团和子公司管理的集团资产负债配置政策，提高资产效率、非利息收入、资产质量。 贷存比和债务成本在此过程中，交通银行将继续坚持“流动性第一、资本约束、存贷匹配、效益第一”的基本原则，以构建“适度增长、结构合理、战略包容、特色鲜明”的资产负债表为长期目标，重新设置资产负债表； 这样，将引领和推动交通银行走出一条创新、转型、发展、低资本消耗、低成本运营的新路。中短期内，资产负债表优化的基本要求是“控制增长率，稳定存款，减少错配”。通过控制贷款和资产的增长率，减轻了存款和流动性的压力，腾出了空进行结构调整和转型发展的空间；在存款增速放缓、同业负债快速发展的大趋势下，努力提高储蓄存款占总存款的比重，合理控制非存款负债比例。要努力降低中长期贷款在贷款总额中的比重，减少期限错配。

未来存款增速放缓的趋势不可逆转，货币政策不太可能大幅放松风险控制。因此，很难在短时间内消除实体经济强劲的融资需求与银行存款有限增长之间的基本矛盾，也很难从根本上改变商业银行流动性紧张的局面。与此同时，银行将面临一系列深层次的挑战，如经济增长放缓、直接融资加速发展、互联网金融兴起、利率市场化、资本和金融账户开放等，这使得转型发展迫在眉睫。在这一过程中，商业银行只有尽快更新资产负债管理理念，积极调整和优化资产负债结构，才能在流动性和安全性的前提下保持利润稳定增长，实现“三个原则”的动态有机平衡，引导业务结构和收入结构的合理调整，实现转型发展。■彭纯是交通银行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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